文宇的話音落下，另外一個感到震驚的人便是姚薇。今天晚上阿楊的發病全過程她是看在眼裏的，從始至終阿楊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鋼琴前，而此時的文宇竟然懷疑阿楊是中毒身亡，這令她感到費解。可雖然她心裏是這麽想的，卻並不能把心裏所想的話說出來，因為此時此刻在這個餐廳裏，她是唯一一個必須無條件站在文宇這邊的人。

她往前站一步：“我來介紹一下吧，這位是長湖區刑警大隊的刑偵顧問文宇先生，既然文顧問說這次鋼琴師的發病是被人惡意投毒，我想他必然是掌握了某種證據，現在既然已經報警了，那麽大家都稍安勿躁吧，畢竟大家都是現場的目擊證人，你們說對不對？”

姚薇一只手提著包，不緊不慢的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說到，語畢還下意識的撩撥一下額頭前的頭發，她本身就長的極為漂亮，語言中師父也夾雜著某種魔力，經過她這麽一說，在場的其他人也都不嘈雜了。

“但是老師現在已經去世了，我們必須要趕過去看老師。”

文宇搖頭道：“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在警方到達這裏之前，我希望大家都不要離開這個場所。”

文宇雖然不是警察，但姚薇剛才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他扣了一頂‘刑偵顧問’的高帽子，所以他說的話也是有一定的威懾力的。值得一提的是，文宇實際上並非長湖刑警大隊的特聘刑偵顧問，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只是在鄭彬的刑警大隊掛職的顧問，不過這種細節文宇並沒有澄清，因為他明白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把真相說出來，那麽自己說的話勢必不能服眾。

阿楊的真名叫楊明，是這裏的鋼琴師，但他還有一層不為更多人知的身份，他同時也是這家威法西餐廳真正的老板。說他是本案當中的‘被害人’，恐怕並不嚴謹，從嚴謹的角度上來說，目前只能管楊明叫本案當中的‘死者’，因為根據目前所掌握的情況，根本沒有鐵證可以證明楊明是被人投毒身亡的，而是更多的證據證明他更像是心絞痛突發而亡。

雖然說威法西餐廳也屬於長湖區的管轄範圍內，但卻地處於長湖區和南華區交界的地方，交界的分割線便是西餐廳門口的那條馬路牙子。因為楊明是在西餐廳裏面‘突發’疾病的，所以如果按照刑偵案件的偵辦流程來說，‘第一案發現場’應當是馬路牙子上面，也就是威法西餐廳內，本案也剛好屬於長湖刑警大隊的受理轄區範圍。

因為西餐廳位於長湖區的邊緣，所以距離長湖刑警大隊的距離不近，剛好和刑警大隊的位置處於一個吊角，文良他們開警車過來，至少也得需要40分鐘的時間，這還是在不堵車的前提之下。而距離這裏較為接近的南龍刑警大隊，離這裏的距離也差不多。

在等待警方到達的這段時間裏，餐廳內所有的人都圍坐在幾張餐桌上，在文宇亮明自己的身份之前，死者楊明的幾名學生，乃至於餐廳的幾名服務員，都對文宇很不服氣。但一聽對方是從事刑偵工作的，雖然不知道‘刑偵顧問’在刑警隊裏面究竟是個什麽職務，但是所有人也都只能選擇配合，既然文宇不然他們走，他們也只好在這裏老老實實的呆著了。

因為楊明是飯店的老板，老板突然出現了這樣的意外，餐廳的員工都表現的有些慌亂，與其說他們是‘群龍無首’，倒不如說他們是害怕老板死了，自己這個月的工資沒有著落，你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人性就是這麽的現實。

因為此時已經沒有了客人，服務員直接關掉了凱旋門的開光，後面有幾個零零散散的客人進來，也都被服務員告知今天已經打烊的消息，那些客人這才悻悻的離開餐廳。以金絲眼鏡男為首的死者的學生群體坐在靠近鋼琴臺的餐位上，看得出小雅是一個非常重感情的人，接到這樣的噩耗，她坐在餐位上止不住的哭泣，金絲眼鏡男和另外一個學生時不時的安慰著她。

女人就是這樣感性的動物，不管死的人跟自己有沒有關系，女人往往都會感覺到悲傷，這或許和女人善良的天性有關，就連姚薇在聽到楊明搶救無效身亡的消息的一瞬間，自己的心裏也咯噔了一聲，更何況阿雅還是死者的學生。

文宇和姚薇回到了他們剛才就餐的位置前，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姚薇已經對飯菜失去了所有的胃口，恰恰相反，文宇倒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拿著刀叉自顧自的大快朵頤著。他咀嚼著嘴巴裏沒有吞咽幹凈的牛扒，發出支吾的聲音，指著餐桌上的飯菜道：“你怎麽不吃啊？”

姚薇撇了撇嘴，心想文宇這個人真是心大，餐廳裏都有死人了竟然還吃得下去？

“文顧問，要不然……你也別吃了，你剛才不是還說阿楊是中毒身亡的嗎？你難道就不怕飯菜裏面也有毒嗎？”

“放心，飯菜裏面如果有毒的話，剛才那些客人都沒辦法自己走出去的。”文宇把嘴裏的牛扒咽下去，“浪費可是最大的犯罪。”

“額。”姚薇覺得有點尷尬，緊接著用目光瞟了一眼坐在遠處的金絲眼鏡男等人，壓低語氣問道：“文顧問，剛才阿楊發病的場景咱們都親眼看見了，很顯然就是一個普通的心絞痛突發搶救無效死亡的事情，你為什麽還要報警……很抱歉，我沒有質疑你專業能力的意思，只是有點不太明白……”

因為坐在這裏的沒有外人，所以姚薇也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了，事實上，從心裏來說的話，她也覺得楊明的死只是一個意外。

“畢竟，楊明從始至終一直都坐在那裏彈鋼琴，我沒有註意到他吃過什麽東西，如果說是中毒的話，不應該都得是吃了什麽有毒的食物嗎？”

文宇搖了搖頭說道，“一開始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是楊明臨走之前用盡全力給我比劃了一個手勢。”

話音還沒落定，文宇便伸出右手，舉起了四根手指頭。

“4？”姚薇驚疑的反問了一句，“他被擡上擔架的時候，跟你比劃了一個4？”

“是的。”

“那會是什麽含義呢？”姚薇疑惑道。

“雖然說心絞痛的發病癥狀中有時會出現癲癇、痙攣和抽搐的情況，但是病人發病時的意識是十分清醒的。你別看楊明在發病時難受的樣子，但是我們在身邊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的心裏都跟明鏡一樣。他擺收手勢的時候動作非常流暢，而且還刻意的擡起腦袋用眼神給了我暗示，所以我很確定，他當時的動作就是故意給我看的。”

文宇回憶起剛才楊明被擔架擡走時對著自己做手勢時的那副牽強的神態，在他做完這個“4”的動作以後，楊明便直挺挺的躺在了擔架上，一名隨行抱著一臺心率移動監控機的護士緊接著發出驚呼，告知所有人病人心臟已經驟停的情況。

用他的理解，楊明在‘休克’之前對自己擺出的那個手勢，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的臨終遺言，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告知自己、托付自己去辦理一樣，在楊明被擡上救護車進行搶救的時候，他的腦海裏曾產生過各種各樣的設想，不斷的揣摩著楊明手勢當中的翻譯，他試圖把這個“4”和各種與量詞有關的事物聯想到一起。

最終，他把目光鎖定在了從楊明身上找到的那個特效硝酸甘油的藥品上。

“當時的楊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對我擺的手勢，應該指的是這個。”文宇隨手把空的硝酸甘油藥瓶用戴著手套的手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姚薇是個很聰明的女人，見文宇拿藥品時戴上了手套，便知道了這個藥品或許是案件當中極為重要的線索，為了避免沾染上自己的指紋，她也戴上了手套拿起藥品進行查看，隨後驚訝的發現道：“這瓶硝酸甘油的凈含量怎麽這麽少？只有4粒？”

“不常見吧？”文宇道，“這個硝酸甘油是國外一家藥物公司的藥品，是純進口的，有效成分的含量和濃度要比我們市面上常見的硝酸甘油高那麽一丟丟，所以這藥一瓶只有4粒。”

“我爺爺之前也有心絞痛的毛病，他隨身帶的硝酸甘油是12粒裝的。”姚薇回憶道，“這種4粒裝的，還真是不常見呢，可是這硝酸甘油的濃度高，對於心絞痛突發的效果真的更好嗎？”

文宇點頭道，“按照心絞痛這種病的發病規律來說，第一時間服用硝酸甘油確實能起到救命的效果，但是卻不能一次性服用太多，否則會適得其反。這個進口的藥物的硝酸甘油成分只比我國的硝酸甘油成分高一丟丟，幾乎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但是或許提純的純度更加優良，或許會比常見的硝酸甘油效果更好，不然怎麽會標註上‘specific’（特效藥品）的字樣呢？”

“可是這藥最終不也沒能救下楊明的命嗎？”

姚薇感嘆一聲道。

與此同時，文宇的眉毛竟微微皺起，“這也是疑點所在，你看瓶子上藥品的生產日期，是上個月月底的。也就是說這瓶硝酸甘油很有可能是楊明最近幾天才購買的新藥。據楊明的學生說，楊明雖然有心絞痛這個毛病，但是因為保養得當，病情已經得到了很有效的控制，一年到頭都很少發病，最多的時候一年也就發病了兩次，一次是因為天氣太冷傷寒感冒引起的，另外一次是因為受到了驚嚇。通過楊明學生的話可以看出，他雖然有心絞痛，但是平時幾乎不怎麽發病。楊明跟我擺的手勢，應該說的就是這瓶藥，他可能是想告訴我，這瓶藥裏面應該有4粒硝酸甘油。”

“可是為什麽我們只看到了1粒？”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了。”文宇眉毛皺的更深了，“如果跟我推斷的一樣，楊明要傳達給我的就是這個意思的話。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了，楊明隨身攜帶的救命藥被人動過，這就很有可能是一起精心策劃的謀殺案。”

他的話說的姚薇背脊都有些冒冷汗，“可是……兇手如果想要殺人的話，為什麽要偷走3片硝酸甘油呢？如果楊明發病的話，吃一片硝酸甘油也有可能撿回一條命啊！”

這時文宇卻幽幽的回答，“偷走3片硝酸甘油的確不一定能要了楊明的命，可是……如果他在硝酸甘油裏面下毒的話呢？”

正在姚薇脊背發冷之際，文宇補充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安撫了楊明的情緒之後，他當時的臉色已經有所好轉了，根據我的推測，就算當時沒有硝酸甘油的話，楊明也很有可能靠著自己平息心跳；但恰恰相反的是，他吃下了硝酸甘油以後，病情卻突然加劇惡化了，甚至這硝酸甘油還不如不吃。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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